“珠荷荐果香寒簟,玉柄摇风满夏衣。”在夏日,读唐人司空曙的诗句,忽觉一阵凉风袭来,浑身毛孔抖缩,人如水际荷花般清凉透爽。好风如好诗,好诗如扇风。
如今,几乎买不到蒲扇了。商店里有的是各种样式的空调扇、电风扇,红的、绿的,大的、小的,微型到一掌大的,应有尽有。可是,电器生出的风与手扇摇出的风,总有不可比拟的差距。手摇的风,并不持续,扇一阵就歇了,等热汗透出来,再扇上几扇,轻汗便又缩了回去。蒲扇自由,可以任意对着胳臼窝、肚皮扑扇,哪儿热扇哪,哪儿不热就忽略之。蒲扇风好比挠痒,不必全到,却精准管用。
儿时家里蒲扇多,人人一把,床上,榻上,条几、书桌上,处处都有,随手一抓,皆可摇扇。当然,儿时蒲扇没有玉柄,不仅没有玉柄,还尽是扇得千疮百孔、处处漏风。母亲将扇子的边缘用布料镶上边角,就又补牙般实用有效。晌午大热时,蒲扇呼呼作响;夜晚扑打蚊蝇时,蒲扇扎扎有声。夏天的老宅就是扇子的天下,一扇盈握,天地在手。
摇蒲扇,舒怡在午后。柳树荫垂,沙土地若泼清水。小人坐竹椅上,毛孔舒张,瞌睡虫上来,蒲扇摇着摇着就落了地。醒来后,却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坐在身边,大如蒲团的蒲扇轻摇,凉风飕飕,凉透脚心。
摇蒲扇,最宜在竹榻。黄昏时分,父亲将竹榻用清水擦洗后搬到室外,母亲将菜蔬端到榻上,全家人一边吃晚饭,一边齐摇扇。蝉鸣萤舞,如同奏乐。池塘里的荷风禁不住诱惑上岸,被蒲扇摇着,直入胸怀,香气扑鼻,舒畅如露滴。有时,风从竹林来,被蒲扇捕获,如落霜雪。
玉柄摇风满夏衣。扇柄之下,古人衣有丝绸、青衿、褐夫之别。儿时,我的衣是布衣,蓝衫居多,最好看的是白色的确良。